顧志說，快結束這日子吧，我好想回去。我總有一種預感，就是要發生什麽事。

我來的時候，專門看了看手機，信號十分差，給玉梅發信息，轉圈圈，半天發不出去，打電話也是信號不好。村裏有個小賣鋪，那裏有個固定電話，我就常常去給玉梅聊天，她滿口的想念，溫柔的語氣，讓我歸心似箭。

玉梅對我說：“等你回來，親愛的，晚上我老是做夢，而且做的都是不好的夢，夢見你被野獸吃了，被壞人追著血淋淋地跑，我醒來就哭，眼巴巴等你的電話，生怕你在那裏有什麽三長兩短。這種感覺我再不想有，太痛苦了，親愛的。”

我可以聽見玉梅欲哭的腔調，看到她擔心的表情，我便安慰她說，我們都成人了，你還這麽敏感，夢是反的，說不定我要發財，你把自己照顧好，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，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。玉梅總是這樣，連續了好幾天，每天都說做夢的事。我心亂如麻，不是滋味，煩心的是信號也不好，短信也不能發，手機只能當做鬧鐘使用。

後來回想起來，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情，就是到這個什麽鬼的大山裏來實習。

我有好幾天沒有給玉梅打電話。那個實習公司上級領導來檢查，來的人都是大肚子。駕駛著黑色的轎車，車門被司機小碎步跑下來打開，裏面緩緩地伸出一只穿了皮鞋的腳，接著是西褲，接著是領帶，接著是肉臉，接著是墨鏡。下來後習慣性揮手致意，卻沒有收到鮮花和掌聲。

領導帶來了好酒，我們陪著喝的稀爛。領導開心了，對秘書說：這兩個小夥子不錯，可以留在我們公司，都是青年才俊。我暗自竊喜，以為工作就要搞定了。顧志趁著酒氣，大膽地問領導工資多少。領導說：工資很多，看你有沒有本事拿。有本事年薪百萬也不是夢。說的顧志心花怒放。我不和顧志一樣，我不要畫餅充饑，我就要實實在在，等著領導說工資，結果領導也不說了，喝完酒拍拍屁股，戴了墨鏡，上了車，一溜煙走了。

我和顧志就在棺材旁邊睡了，睡到第二天太陽公公把我們叫醒。接下來幾天，公司一直催促，說要我們做好記錄。我們中午就去河裏洗澡，撿漂亮石頭，這裏有很多好看的石頭，村民說是雞血石，紅的耀眼。晚上回去在村委會的桌子上，拿著本子唰唰地寫。

忙完這一陣，我晚上吃過晚飯去給玉梅打電話。玉梅電話一直沒人接，我想可能她忘記拿電話了。晚上八點，我又去給玉梅打電話，電話關機了。我十分惴惴不安，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。接下來，臨到我實習結束，離開大山，我都沒有打通玉梅的電話。

這一段時間，我過得是最痛苦的。

我想，玉梅怎麽了，她不會不接我電話的，那會發生什麽事。我心不在焉，甚至現在再回想寫下這段文字，我都是手一直發抖，心緒低到了極致。我對實習結束回城市，沒有顧志那麽開心和期待，我一直在想著玉梅。廖老師來接我們，看到我們頭發飄飄，亂七八糟，笑著說我們是野人。

我們坐在汽車上，我看著窗外，心急如焚。顧志和廖老師有說有笑。那時候在我看來，卻有著無限的刺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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